Happy Friday everyone,
Over the summer, my dear friend Dr. Wei Xiaoshi 魏小石 (British Library Newton International Fellow at SOAS and one of my first Substack subscribers) brought up an interesting idea to me — featuring my Substack on the China Database for Traditional Music (CDTM) 中国音网 where Xiaoshi is the editor-in-chief. I was thrilled to hear this idea because Substack is not accessible in China.
Since I have been friends with Xiaoshi, we have worked on multiple music recording and research projects in the past fifteen years, so I could not think of anyone better to collaborate with so that my work can be shared with the audience in my birth country, where my cultural and artistic roots are.
Today, CDTM’s WeChat public account published an interview with me featuring my Substack Episode 944 — The eye of the dragon 龙睛 . If you have WeChat, you can scan the QR code at the bottom of this post to follow the account. If you read Chinese and love traditional Chinese music culture, you’ll love this platform. As the editor-in-chief of CDTM, Xiaoshi has a grand vision to grow its sonic and cultural spectrum covering content from the past into the future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music on the global creative stage.
Below is the Chinese article if you can read Chinese. The article was written by music critic and curator Ning’er 宁二 after our conversation in a coffee shop in Miyun District in Beijing when I was there earlier this month.
Thank you all for your support. Wish you all a fun and restful weekend!
Wu Fei 吴非
编者按:
最近,定居美国音乐之城纳什维尔的古筝艺术家吴非,授权音网入库了一批她的作品。这些古筝曲目,主题为Wu Fei's Music Daily,是她日常即兴演奏并录制,然后发布到英语付费音乐平台供乐迷订阅聆听的。
虽然说是“即兴”,可这些作品并不碎片,往往有很好的结构性和完整度,且也不只是流于某种音色和声响的尝试。入耳之后,首首好听,又充满灵气。加上她为曲目所选的标题,所写的创作短文,以及所配图片,一首一首,体现出一位成熟音乐家的蓬勃而充满生气的创造力。
Wu Fei's Music Daily项目始自疫情,迄今吴非已经发布了1000多首即兴曲目。这对任何创作者来说,都是需要毅力更需要才华方能完成的工作。也是采访中,我注意到,吴非虽然自小习筝,她所受的音乐教育主线却是作曲。这也解释了,演奏家和作曲家合体的她,为什么体现出那么整体而丰饶的艺术生命力。
吴非是北京人,个性爽朗,在美国多年,表达也坦诚风趣。和她聊天,实在是赏心乐事,我们喜欢这样的音乐家。下面的对话,她详细讲述了即兴项目的来龙去脉,供大家在音网收听即兴曲目之余,能更多更深入地认识这位宝藏音乐家。
——宁二
吴非的日常即兴
口述:吴非
采访人:宁二、刘晶
采访时间:2024.9.11
吴非
北京人,作曲家、古筝艺术家,目前生活在美国纳什维尔。吴非自幼习筝,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从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到大学,吴非分别师从李西安,杨青和高为杰教授。2004年吴非在美国米尔斯学院获作曲硕士学位。在世界各地穿梭以及在多元文化中熏陶的经历,塑造了吴非独特的古筝艺术风格。她创作有多部中西室内乐作品、舞蹈音乐及电影音乐作品,融入传统、西方古典、爵士、世界音乐元素。吴非也曾与多位先锋派大师及代表人物切磋与合作,包括John Zorn(萨克斯)、Fred Frith(吉他)、Erik Friedlander(大提琴)、Billy Martin(打击乐)、Cecil Taylor(爵士钢琴)、日本筝大师沢井一恵,以及Béla Fleck(班卓琴)等。
(Wu Fei's Music Daily)博客缘起
吴非的博客:wufeimusic.substack.com
新冠流行的时候只能待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感觉像世界第三次大战似的。那时我就想,反正在家待着也是待着,终于有时间好好练琴了,如果能与听众有继续互动的方式,就更好了。当时刚好听说Substack这个网站,它为创作者提供付费订阅:有记者、作家、老师、博客人,还可以发mp3。作为音乐人,我就可以发音乐喽。别人写文字为主,我以发音乐为主,何乐而不为?
做音乐,我觉得首要是为自己开心,在Substack上,我相信一定能够跟志同道合的观众连接上。我的音乐一直在小众艺术群体里有着忠实的听众,而且观众群在这些年随着我到全世界各地巡演一直在扩大。这样做音乐很舒服,不用为众口难调的事去苦恼,更不用跟鱼龙混杂的人打交道,这是我认为质量生活之所在。所以,只要吸引到志同道合的听众,稳步扩大就好了,而且这些听众都是钻石级的知音听众。
我天生胆子大,没怕过什么,就觉得一个人只活一次,没有行或不行,是要试过了就行,对不对?我先生非常爱我的音乐,他是我的粉丝。他说看我每天练琴,随便弹什么就特好听。他就鼓励我把每天练琴的音乐录下来,在Substack这个博客网站发出去。练琴的习惯是我从小养成的,现在每天还可以保证至少练一小时,有时两三个小时。经他一说,我觉得为何不试试?然后就有了今天的 Wu Fei's Music Daily。
我在Substack上发布的第一期还是个意外。那会儿我不知道怎么操作这个网站,第一期的内容当时已经写好了,音乐也录好了。我本来是想再找个时间琢磨、编辑一下再发,结果我在网页界面上不知点击了什么,我还以为是发出试验版,一分钟后我老公说,我发的不是试验版,而是最终发布!就这样,Wu Fei's Music Daily 的第一条就这样问世了,想后悔也不行了,哈哈!自那以后,除了巡演时太忙会暂停一下,只要我在家,或在外有录音条件的话,就一直没断过发表作品。
今天早上还收到一位新的付费用户,很激励,因为我都快两周没发音乐了,人家还这么支持,着实让我感动。现在大概有3000多人订阅我的 Substack,大部分不是付费的,但是他们喜欢听。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听众,从土耳其到俄罗斯,从中东到巴西。就我所知,还有BBC的三位音乐记者,还有纽约时报的记者,我从他们的邮箱地址看出来的。再后来,我也在这个平台上宣传我的演出和新项目的消息,我在这里跟听众的互动也非常活跃。
10月28日,吴非将与音乐家Ngawang Lodup、Shohret Nur在英国国家图书馆“丝绸之路”主题大展期间,举办丝路声景专场音乐会 摘自吴非博客(点击可查看大图)
吴非与读者部分互动 摘自吴非博客
关于即兴
通常情况是,无论我累成什么样子都要练琴。坐在琴前面,我经常没有任何灵感,头脑一片空白,但只要手一沾琴,哗——音乐就出来了,挺神奇的。我感觉自己是一个通道,声音是从哪来的我不知道,但我手指一沾琴就不停地动起来,发出的声音会打动我的心,心又带着手指继续走。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应该是上天赋予的吧,感谢老天爷,这不是能学出来的东西。
实际上每个人每天醒来后都在即兴了。早上睁开眼,今天怎么刷牙肯定跟昨天不一样。我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做什么都可以是即兴。哪怕我就弹一根弦,有如一指禅,因为有气,也会比千军万马更有力。就像李小龙说那样 “如水一般”:洪水泛滥的时候能够破坏所有东西,但你把它放入茶壶,就是茶壶的形状;冻成冰,它是坚硬的,但它也可以烧成滚烫的。所以,无形的最能成形。老子说“无用乃大用”,就不要老想它该怎么用。
我原来也在纽约的即兴音乐圈里活跃的演出过,也是因为那段经历,使我后来明确了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声音艺术无所谓乐音还是噪音,没有主心骨的东西是没法听的。我不喜欢听语无伦次的音乐,不喜欢不能自圆其说的故事。如果乐手即兴创作时找不着北,音乐中充斥着茫然和繁琐的音符,为了演奏而演奏,我就会很受不了,哈哈!
吴非在古筝上放置5个钥匙环
“预制乐器是指通过在琴弦上或琴弦之间放置螺栓、螺丝、静音器、橡皮擦和/或其他物体来暂时改变乐器的声音。这种演奏和制作音乐的方式已经有大约一百年的历史了。在使用预制乐器演奏音乐(主要是钢琴)方面有影响力的重要作曲家有亨利·考威尔(1897-1965)、约翰·凯奇(1912-1992)、波琳·奥利弗(1932 - 2016)、卢·哈里森(1917 -2003)和弗雷德·弗里思。在米尔斯学院时,我向波琳·奥利弗学习了‘深度聆听’(Deep Listening),向弗雷德·弗里思学习了作曲。”摘自吴非博客
我倒无所谓把音乐分类,什么噪音、现代音乐,过去音乐、未来音乐等等。我个人认为,创作首先是你能不能无条件的欣赏真实的自我。如果你爱自己裸体的状态,那穿什么衣服都漂亮。如果无法面对自己的裸体,那你就只能用各种声音把自己武装起来,这又是心理学的事了。无论用水的声音做音乐,还是用机器哒哒哒的(噪音),还是用一件乐器,那些都只是形式,是衣服。这些最终要表达的是一个创作者的心、意、趣、智。创作者不应该是乐器的奴仆,正相反,创作人应该是赋予乐器新生命的人。
#960 — Sweet azalea on Qingming 清明闻杜鹃
即兴曲《清明闻杜鹃》配图 摘自吴非博客
《清明闻杜鹃》
创作/演奏:吴非
颜色之于我就是音色
我有时会用两个古筝一起演,原因是我感觉一个筝的音阶不够用。我的钢琴基础比较好,所以我就以全键盘做参考,把两张筝调成不同的音阶,放在一起。这样我的选择更多了。
但是筝的音响效果跟钢琴不一样,钢琴上如果不用延音踏板,弹完一个音阶后是干燥的效果,因为弹完一个音后,“嗒”的一下就没声了。但是古筝你控制不了它的余音,一个刮奏下去,就完全进入了一个特定的音响空间。换另一个音阶,再刮奏下去,哗一下进入另一个音响空间,好像从红色变成绿色,再变成黄色,颜色穿插转变。
我特别喜欢这种色彩变化,可能也是受法国印象派的德彪西,拉威尔,萨蒂这些作曲家的影响,实际上他们也深深的受到过中国山水画的影响,那种写意的感觉,一漫而过,像那几分钟的晚霞一样,不是颜色一块一块的拼凑,而是光线一层一层的叠幅递转。我看到一个颜色,就像听见一种声响。我用音高和音色来调色,而双筝,丰富了我的调色盘。
但是巡演的时候演双筝就太费劲了,一台琴就已经很大、很重了, 如果带两台筝上路,会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哈哈!也有朋友问过我,就能不能做电子筝。我试过,还没遇到让我耳目一新的琴。古筝的魅力就在于它木质的,这么大的一个琴身,最美的是那最低音:深深的拨下去,一下子把你带到2000多年前的时空。目前我试过的电子筝,效果跟电吉他也没太大区别。
2024年9月吴非在北京拍摄的司马台鸳鸯湖
摘自吴非博客
作品标题是如何起的?
这是天份吧,我要拽一下了,哈哈。其实它跟写曲子、创作是一回事,有些词藻可能别人没觉得好玩儿,或根本没往那儿想,但我就觉得有意思,拿来当歌名岂不有趣?如果你是第一个去这么做的人,那你就是开路人,一个词句新的定义、新的设计、新的时尚等等都是这么产生的,总得有第一个人去开这个头吧。我的音乐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都是音乐先出来,起作品名就是碰灵感,抓感觉这么弄出来的。
比如说我爱看虫子,昆虫会给我直接的灵感;有时候看到花,花叫什么我就给曲子起什么名。我还会咨询我老公,他当了一辈子编辑,写东西很棒,对语言文化的敏感度特别强,并且英语是他的母语。他原来在北京TimeOut工作,跟洪晃也工作过一阵,那个时期北京正好各种英文杂志特别火。
他有语言天赋,在开普敦大学上学时的导师是库切。我一般都会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他说,嗯,可以!就是好的。如果是一般,他就,嗯……不回复我。百分之七八十的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他就说好。因为他知道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从来没有想法穷尽的时候,也永远不会吧。
所以,这个起标题的事,就跟数学似的,无穷无尽、没有边际,只要是文字,就是一种符号,我就能把它有趣的拼在一起。
#950 — The tiny house 小房子
即兴曲《小房子》配图 摘自吴非博客
“这首曲子是昨天创作及录制的,灵感来自于一周前我和朋友在比利时根特的一次傍晚散步。在美丽的中世纪城市根特,许多办公空间、住宅区和商店都设置在城堡和石头建筑内。在河边,有一座小房子夹在两座几百年前的巨大石头建筑之间(上图)。我站在那里,想象着自己住在那所可爱的小房子里。”摘自吴非博客
《小房子》
创作/演奏:吴非
做音乐感觉像当导演
我的音乐很有画面感,我觉得自己像个导演,会在自己的脑子里导片子。但是我的片子不用镜头,而是用音符。
我还做过这种实验:我在美国的一条乡村公路上开车,一边看着景车里一边播放着一个班卓琴的乐队;过一会儿,我看着同样的景色,音乐换成肖邦的钢琴曲;再过一会儿,换成摇滚乐等等。同样的景色,不同的音乐,我一路开车的感受会非常不一样,这又是音乐心理学讨论的东西了。
我很喜欢电影,有几个我特别喜欢的导演。我看他们的电影时会从每个导演的学生时期的片子开始看,然后把他作品目录里的片子全部看完。我想去了解他是怎么成长的。比如李安的电影我全看过了,希区柯克的从一九二几年的片子开始看,还没看完,他的片子太多了。张艺谋、贾樟柯、王家卫、侯孝贤的也全要这样去看。我就是想去了解,Ta是如何成长的,如何转变成风格,什么变了,什么没变。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没变。
作曲也是一样。面对每个作曲家,我都要听他早期作品,了解他怎么成长,最后如何转变,比如勋伯格,从一开始写很浪漫式的走到另一个极端,在这个阶段里他的个人生活发生了什么,历史发生了什么。从这些学习中,我可以领悟一些真相,从而可以引导自己说:好了,原来这样,他们是这么过来的。
当每个镜头定在那,你看他(画面),每个镜头都是精心设计出来的。作曲是完全一样的过程,建筑设计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用的设计工具不一样,我用音符来做设计,每个音符都有它的意义和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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